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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園懷想和都市審視之間詠懷

——對詩人吳錦雄《藍火》詩集的小評

李雲
2021年08月25日16:46 | 來源:人民網-深圳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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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詩人吳錦雄緣何把他的第三本詩集命名為《藍火》?藍色的火焰從物理學角度來說,它該是焰心之火,因為隻有在內焰、外焰包裹之下,焰心才會由於缺氧發出幽藍之光,如亞當之星藍寶石的色彩和光亮,這是句閑話,他可能有別的喻意和暗示,也可能是他鐘愛和痴迷於這種火焰的暖意和光暈。

  在《藍火》的一百零三首詩中,我們能看到詩人多維度、多主題的詩歌表達,既有人生感悟,又有對初戀和愛情的追憶,對山水的吟唱,對親情的眷戀,對日常生活的思考和反思,對時光流逝的嘆喟等等,和大多數作者的創作主題區域開拓一樣,是多層面的,在這些區域裡他有自己的獨特發現和詩歌呈現。比如愛情,他不是人雲亦雲,不拾他人之牙慧,他有自己的理解和表達,他找“獅子”這個動物具象來表現精神層面的“愛情”,他從一頭公獅的一生過程來寫愛情,別具一格,“誰也吃不了誰,對峙 並肩�蹭磨掉彼此的敵意�溫柔的相愛”如果寫到此,也就流於一般了,他從愛情又延伸到命運:“帶著凶猛,劇毒的愛�在時光的古道上衰老、潰敗”,這時,這首《愛情》主題詩就不只是寫現代人的愛情了,而是抵達對轉型期都市人生活命運和際遇的詩觀照了。再比如寫《職場》斗爭,他寫到:“冰雪一樣的男男女女,永遠保持正確的社交距離、60公分”“辦公場所都是恆溫�26度”“黑暗中白己擁緊自己取暖”等真實的寫出職場不見硝煙卻在喋血的戰斗,以及職場人與人之間的冷漠。再比如,他寫對詩歌和詩人的本質理解,他寫詩使自己長成了“十一指的畸形”,寫詩行為是“一種良藥”,可“治肥胖、治痔瘡、治抑郁�治世間一切疑難雜症,悲戚痛苦”,這是他對詩歌創作個體的理解和坦言。諸如此類,我還可以列出他很多成熟度較好的詩作,這些詩他寫得確實比一般人的作品有力度,有感覺,有特色。我這裡卻強調關注他的:對故園的懷想和對都市審視之間的詠懷,是他的特別明顯的特色,也是他這本詩集的主基調,詩人寫作的主基調,而這恰是他匠心獨具的詩歌美學創作探索,正是他著力營造自己詩歌的根據地和詩歌后花園。

  福克納曾說過他隻寫“自己郵票大小的故鄉”,評論家謝有順認為,每個寫作者要找到一個精神扎根的地方,熟悉的地域,物態人情能源源不斷提供真材實料,這個“寫作根據地”不一定是偏遠的蠻荒的山坳,而是凝結作家記憶和情感的地方。吳錦雄可能早已對此論有悟道,他一直在寫自己的故園和校園的故事。在對故園的深情吟詠中,他是在三個維度進行推進的:一是懷念故園,懷念遠逝的農業文明。他在唱著低沉的挽歌,在他的《一路向西》《我童年的玩具是一頭水牛》《鄉村紀事》等一些詩裡,詩人用細節、情節和小說結構、戲劇化等形式,為我們描摹了一個個鮮活生動的鄉村面龐和背影。二是對故人和故園的精神禮贊。他是在唱著頌歌,他這裡寫到了爺爺的簫,外公的酒棗,以及爺爺用棍子擊打門框告誡詩人要有一個男人的尊嚴,在詩人這系列作品中,我們分明看到詩人對傳統文化和傳統教育的再次肯定和褒揚。三是對故人和故園的戀歌。對故鄉的深度愛戀,促就他每每對故人的思念和追憶,是鄉愁的纏繞使詩人不能自拔,也是他自覺對鄉愁的情感自陷。他深情地寫到:“你說鄉愁堆積在天上的雲裡�雲承受不起了�就會放聲大哭”。《八月》,他還寫到:“我在陽台種了一些瓜果蔬菜/所有的思念都選對過去的依戀”。在挽歌、頌歌和戀歌的吟懷裡,讓我們震撼他的情愫之真切,表達之准確,同時我們也被他的詩歌所牽引,不由自主朝著自己的故園一方眺望。小說家石一楓曾說,驀然回首,故鄉己不能像傳統的田園牧歌一樣,為游子提供溫情,懷舊和哪怕虛幻的心理支持。“走不出,回不去”已經成了不止一代中國人的尷尬困境。我也贊同,我想從鄉村一路拼搏到南國都市立業的吳錦雄,也是處在這種共性的“尷尬”情感之中,所以,吳錦雄的故園吟詠,有異於他人的文化自覺和詩歌發現,他在用詩歌剖析、展示這種“尷尬”和走出這種“尷尬”。比如,他在詩中寫到:“一直想在故鄉建一座平房,卻一直沒有建成,這只是他的一個夢想。”還有,他想自己掙錢在故鄉買N畝土地,卻被母親正色告誡“村裡出了你也算個人才�你沒能來造福鄉裡�不能回來禍害鄉裡啊�此話。一生難忘。”《你算個人物》這些,都真實寫出一個人有責任感和愛故鄉的一種大愛情懷。寫新鄉愁詩不好寫,要寫出新意更難,吳錦雄另辟蹊徑,寫出了怦然心動,主要歸結於他為文之真。詩貴在真,有了真情實感,就有了真詩,拒絕假抒情是吳錦雄詩歌創作的堅守之關鍵。

  每一個從鄉村到都市打拼的人,都是一部四十年的改革開放發展史的切片和微史記。他們每個人都有這個時代發展最初四十年的艱辛困苦,悲欣交集是他們命運的最好寫照。吳錦雄也不例外,從生活的物質個體,到詩人的精神個體,所有的生活體驗都化為詩人的精神經驗,並以詩歌的形式來凸顯其詩性和詩意。其實,寫都市生活是有難度的,目前大多作品內容上流於日常瑣碎情感記錄,形式上流於口水表達,或者,沉湎於對小情感的小抒情,以及虛火的煽情,但吳錦雄卻自覺和這些創作流向拉開距離,尋找自己的詩內核的堅實性和詩形式的多異性。他在都市詩文本生存突出三個特色,一是以哲學的思考,對日常生活事物發展的規律內在的審視和批判。他在《生活》詩裡深刻揭示了生活的本體和真相,即“生活原本如是�從未腐爛,並不新鮮”,不美化,不修飾生活本體,也不歪曲,不誣蔑生活的真身 ,其實生活就是生活,“與貧窮對抗,時間賽跑,榮辱爭奪/汗水與淚水跌落的瞬間/每一滴液體都是生命的瀲灩”他就是這樣捧出生活的真實。二是以在呈述日常的同時,用具象和意境告訴讀者生活的別樣詩意和別樣的人生真諦。他在《我們都是城市裡的一株仙人掌》裡寫到:“我們彼此對視、矚望、卻不敢偎依擁抱/相愛,就是一場痛徹心骨的傷害”以及“主一座座城。一群群堅強的外來物種�他們野蠻生長 /沒有半點時光容許他們悲傷”詩人敏銳的捕捉和擷取仙人掌這個物象來准確表達都市人之間的關系,在對這個物象多角度的刻畫中,完成對詩歌主旨和詩歌意境的塑造,確實如此,在都市裡生活的人真得有仙人掌的屬性,只是我們麻木和遲鈍,沒有察覺,而被吳錦雄發現了,這是他多智的表現。三是對都市人精神層面以及生存終極意義的揭示和追問。在他所寫的都市人的作品裡,他把筆墨濃重的放在此處來用力,他在《灰蒙蒙的塵埃》裡這樣寫到:我們內心若已灰暗�世界哪裡已找到光明”“心裡一把燈火/暗黑都是腐朽的”,以及他在《時光在不知不覺潰爛》裡提到:“世上的人來來往往匆匆忙忙�都在趕往自己時間的盡頭�垂瞼思索時光絕情歹毒的狡黠/時光在不知不覺中潰爛”等等,在這些詩裡,他一直試圖揭示人生的終極意義和生存的目的所在。他在做靈魂的拷問和人性的追問。也就是在他無雕硺的口語式的詩敘述裡,讓我們看到這位身處都市的詩人對都市人精神的人文關懷,他在用詩歌熨平都市人焦慮、彷徨、憂郁,沮喪的心靈褶皺。

  正如學者王小章和郎友興在《都市的體驗:關於城市社會生活的三種理論》這篇文章裡寫到:城市居民發展了各種適應性的保護機制從而變得冷漠、粗暴、疏離、戒備、不講人情——當這些保護機制依然不足以應付困境時,便會出現在城市居民常見的焦慮、緊張,以及各種精神病症等等。而吳錦雄的寫作,恰是對都市生活版本的一個深度解讀,和無數都市情境的一個縮影。

  在《藍火》中,我看到這樣的一位吳錦雄:一個永遠懷念故鄉的都市人,一個來自鄉村身處都市的智者,一個在都市裡能揭示都市人精神真相的詩人。他在鄉村和都市之間搭了一座互通的橋,或者建了一葉共渡的舟,他是造橋人,也是擺渡者,他的橋與船就是他的詩歌。他讓我們走進他的鄉村和故園,他的都市。在過去和未來、當下這三個時空裡,吳錦雄是自渡者,也是幫助他人的助渡者,當然他是用他的詩,用他的藍色之火焰,秉燭而行,哪怕一豆藍火有些微弱,但在人生漫漫長夜的征途裡 ,有一豆《藍火》相伴,總能讓你有光亮、有暖意的行走,我想,這該是詩歌的力量,也是吳錦雄寫作的根本所在。

  (作者為《詩歌月刊》主編)

(責編:張晨牧、陳育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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