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市福田區龍湖冠寓的門禁系統。人民網 劉森君攝

人臉信息，就像“無法重置的密碼”，不僅涉及個人隱私，更屬於敏感的生物識別特征，對個人利益影響極大。今年6月，《人臉識別技術應用安全管理辦法》正式施行，明確“不得將人臉識別技術作為唯一驗証方式”等，推動人臉識別步入系統性治理新階段。然而，技術便利與隱私保護的拉鋸戰，仍然在上演。

“進出只能‘刷臉’，沒有其他選擇。”今年10月，深圳市民陳先生在租房時發現，有些住宅小區、公寓將人臉識別作為唯一門禁驗証方式，這讓他感到有些不安。

陳先生表示，福田區深業上林苑“龍湖冠寓”的公寓管家告知自己，隻可以通過人臉識別進入樓棟，“要我把照片給管家，再找物業錄入。這麼多人經手，人臉、身份証、電話號、住址等信息一旦被綁定、泄露，很容易被用於冒名網貸或其他非法操作。”

11月21日，記者向該小區物業服務提供方——深業物業運營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下簡稱深業公司）求証。“小區也提供門禁卡的通行方式。此次是由於‘龍湖冠寓’方面誤解，以為隻有人臉識別，未向租戶准確說明。”該公司有關負責人表示，現已與公寓方充分溝通，租戶可聯系管家辦理實體門禁卡。

“門禁機的刷卡區那麼顯眼，可我詢問時公寓管家卻堅稱沒有。”陳先生的疑慮並未消除——替代選項為什麼被默認隱藏了？

北京中銀（深圳）律師事務所律師謝蘭軍指出：根據相關法律規定，物業收集人臉信息前需征得居民“單獨同意”，並明示處理目的、方式、范圍﹔不得通過“捆綁授權”“不刷臉則禁止通行”等方式強迫同意。

但記者調查發現，人臉識別門禁在落地過程中，一般是物業發出通知，要求住戶限期錄入信息，對數據如何存儲、由誰負責管理、用戶權利保障等則隻字不提。深業公司負責人所說“‘龍湖冠寓’未向租戶准確說明”的情況，並非個例。有不少居民都是在信息不透明、缺乏選擇的情況下被動接受的。

“物業更換門禁后，就派人站在一樓引導大家錄入人臉，基本只能配合。很多人和我一樣，隨大流地被安排了。”彩天名苑小區住戶李女士回憶，在自己特意向物業咨詢數據存儲問題，得知信息是單機保存、可到場監督刪除后，才稍感寬心。

羅湖區桂園街道某小區業主尹女士不願錄入人臉信息，主動詢問物業后，花費20元辦理了一張實體門禁卡。“一般的物業人員就能操作錄入或刪除人臉信息，可當我問到技術供應商、數據安全保障等，他卻答不上來。”在尹女士看來，這樣的採集方式不僅讓人不適，更暗藏風險。

佳兆業中心住戶趙女士反映：“雖然可以用手機開門，但前提是要在小程序上傳照片認証，這也是一種變相強制。而且我上傳照片時，跳出了審核他人信息的頁面，疑似管理后台和用戶端混淆。這些薄弱環節會否成為信息泄露的突破口？物業是否具備足夠的技術能力與管理水平？”

小區視頻門禁在深圳越來越常見。人民網 李語攝

如今，越來越多的居民出入小區被要求“刷臉”。房地產中介員工王輝負責的30多個小區裡，已有近一半升級為可“刷臉”的門禁。他認為，“對物業公司來說，‘刷臉’極大減輕了安保管理壓力，更安全也更便捷。”

深圳市人大代表肖幼美認為，運用智能化手段加強安保管理，是科技便民的大趨勢，相關技術應用需要嚴格按照國家標准執行。

廣東鑫涌律師事務所主任許宜群介紹，物業服務企業應採取必要的技術和管理措施保護數據安全，防止信息泄露、篡改或丟失。

對此，深業物業有關負責人表示：“所有人臉信息均在本地服務器處理與保存，門禁系統主機不與外部互聯網連接。”該負責人介紹，相關工作人員均須通過數據安全與保密培訓，並簽署保密協議。僅極少數授權人員可在多級審批后接觸核心數據，操作全程可追溯。

如遇“強制刷臉”，居民該如何維權？謝蘭軍建議：首先與物業協商，要求提供替代通行方案﹔協商不成可向業主委員會反映，由其督促物業整改。此外，還可向網信辦、公安機關或市場監管部門投訴，必要時通過司法途徑維權。

然而，在現實中，單個居民常面臨舉証難、成本高、效果差等困境。更普遍的情況，是“無奈接受”。“網絡時代，個人信息早已‘裸奔’，再多一個臉部數據，似乎也無所謂了。”深圳市民劉先生說。

就小區“刷臉”門禁一事，深圳公安部門有關負責人表示，對小區自行安裝的系統暫無明確監管措施。深圳住建部門有關負責人則回復稱，該部門不負責對此類具體業務進行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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