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把我吸引在了深圳光明科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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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2025年02月16日 第 08 版)
我二十出头离开家,去英国牛津大学读博士,学习生物无机化学。留学的时候,春节并不放假。我和同在牛津的同胞们,庆祝的方式朴素且简便。小伙伴们下午做完实验后,一队人马去中国超市买点韭菜、猪肉馅和饺子皮儿,另一队人马到玛莎超市购买水果、零食和饮料。大家晚上聚在一起包饺子,吃年夜饭,唠唠家常,开着央视春节联欢晚会的回放——当作背景音乐,其乐融融地等待零点钟声的到来,许下新年的愿望。
本以为回国后,可以守候在父母身边安心过年。然而,由于我国各大城市产业布局侧重不同,我从事的合成生物学研究,是江浙沪以及大湾区一带的优势产业,因而我先后在苏州和深圳从事科研工作。大多数年份,我都是用做实验来庆祝新春佳节的到来。
忘不了,在苏州工业园区度过的那个跨年夜。半夜两点,我做完实验,走在回家路上,空气中饱含潮湿氤氲的水汽,和着冬春之交的寒冷气温,路灯上高悬着的一串串大红灯笼,把路中间的我包裹在迷蒙的红雾里,如入仙境一般。
我默默感叹,这座城市真美呀。
后来,我到了深圳。深圳的冬天一点都不潮湿,与北京清爽的初秋一模一样,甚至连“八月桂花”都在腊月里开放,鲜少有叶子掉光的景象。我在深圳光明科学城的实验台跨年,实验间隙,深夜引颈,即可看到东莞与深圳交界处,村民们燃放的簇簇烟花,点缀在浓黑的山间苍穹中,一整夜络绎不绝。即使没有特意捕捉,这浓烈的年味儿,依然顺着灿烂的烟花与红雾,飘到了我的实验台前。
做实验与过大年并不冲突。
生物发酵实验完整流程长,且需要多批次重复以确认稳定性。我的每一个实验的周期一般是一周,一旦实验出现问题,这一周就等于白干了,浪费了。一年能有几周?科研的容错率是很低的。因此,一旦开始,便很难找到恰当的停工节点进行休息。事业的发展,是由一个个实验累积起来的,每迟缓一周,距离设计目标就会延缓一周。人生有四季,有年节;而我所培养的微生物是没有四季和年节的,它们的轮回浓缩成一周或两周,一个轮回的结束,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我在期待实验的“爆点”。我必须只争朝夕。
我的博士生导师曾对我说过,所有的假期(vacation)都不是节假日(holiday)。我好奇地问,vacation和holiday有什么区别?导师说,holiday是指你真的放下所有学业、工作,全心全意和家人一起消遣玩乐;而vacation则是指,你离开工作台回到家,继续学习,人在哪里,并不影响继续学习这件事。科研的人生,只有vacation,没有holiday。
其实,我多么想回家与爸妈一起度过这个美好的大年,我也想在这一天给百岁的姥姥磕头拜年!但是,实验——我的事业,把我吸引在了深圳光明科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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