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水平。郭紅鬆繪

大鵬所城風光。深圳市大鵬新區博物館供圖

大鵬所城內的街景。資料圖片

　　一

　　深圳別稱“鵬城”，得名於城市東南部的大鵬所城。“圳”字在莞寶粵語中指的是田間小河涌，深圳這個地名勾連著獨屬於它的歷史記憶。

　　深圳的航運史源遠流長，臨海而居、貿易經商是這片土地上的重要基因。相傳古時候，深圳所在區域是百越部族遠征海洋的一個駐腳點。居住在沿海沙丘谷地的百姓，隸屬於百越部族的分支“南越部族”，他們以航海捕魚為生，甚少農墾。

　　如今的深圳，高樓林立，很難找出絕佳的制高點來俯瞰它日新月異的城市景觀。更新、更高的樓群下，歷史痕跡漸漸模糊，沒有多少人在仰望的瞬間能回憶起深圳的往昔。

　　600多年前，明太祖朱元璋在大鵬半島建立“大鵬守御千戶所城”，鞏固海防，抵御入侵，緝捕海盜，大鵬所城成為重要的海防前哨。按照建制，大鵬所城當時有1000多名官兵，治下軍民亦兵亦農，既是海防衛所，又形成了城市的規模。

　　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大鵬所防守營改為大鵬水師營，有官兵931名，防所大炮168門。到了嘉慶年間，廣東增設水師提督，駐虎門，設五營，大鵬設參將一員，兵額800名。后來營升為協，兵員約2000人，大鵬水師管理的海域包括如今的深圳、香港一帶。

　　據記載，大鵬所城自建成以來經歷過多次風雨侵襲與戰火洗禮，曾多次修葺。康熙十年（公元1671年），一場罕見的颶風襲擊了大鵬所城，毀壞城樓4座，城角窩鋪4間，雉堞58個，知縣李可成、守備馬玉成等捐資修復。后來，城內建筑日漸朽壞，各任知縣相繼修補，但終因年深日久，城樓、城牆、馬道、垛子等建筑日漸傾圮。光陰荏苒，這座佔地約10萬平方米的古城，仍保留著原有的基本格局，成為重要的歷史文化旅游勝地。人們想起了大鵬所城。

　　時間在這裡變得緩慢，海風讓這裡的日子別有一番滋味。不少深圳人前來懷古，在一個抬頭見雲、低頭見海的地方，古老和陳舊緩緩地恢復著它的優雅，許多關於深圳的歷史記憶，由踏足這片土地上的人發掘出來。大鵬所城不再是一座孤島，不再只是戰爭的發生地，而是一片由城市空間和歷史意義連綴起來的故地，置身其間的人們感受到古朴意蘊，在迷蒙的光照裡，大鵬所城宛如一處世外桃源。

　　二

　　千百年來，無數的人都在尋找一塊“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所在。世人所尋的其實是煩亂心境渴求的休憩之地。如果沒有這樣一個精神意義上家園的存在，文字不會直抵純真的原始本意。

　　在大鵬所城，一切都顯現出生命本真的原色。在澄若春水的生命之境中，人們被扑面盈懷的舊時光止語。走進大鵬所城，曾經的工匠以巧奪天工的精湛技藝，惠澤古代生活中的日常，用匠心將古城之境、桃源之夢的美好，妝點在尋常人家中。

　　大鵬所城作為一個衛所城池，在規劃布局上體現了四方城、中軸對稱、衙門居中等中國古代傳統城建理念。所城平面呈倒梯形，十字街貫穿全城，設有東、西、南、北4座城門，街道規整，軸線分明，衙署居於城中偏北位置。

　　在這座四方城的中央，街巷的交匯形成了新的生活節奏，茶舍、咖啡屋、小飯館、天后宮、舊時學堂、城內糧倉，新的文化元素在舊建筑中重新生發出來，互為映襯，為大鵬所城帶來一種活力，舊建筑的魅力也在新的時代中綻放。

　　沿海所城，大鵬為最。

　　對於深圳這個年輕的新銳城市，這樣一座獨特且具有唯一性的海防古城無疑為它增添了歷史的厚重感，讓人身在其間不願輕易離開。

　　所城最初為守護國門而建，固邊戍海，抵御外敵。鴉片戰爭后，英軍侵佔香港，大鵬所城所轄地區成為抗英前哨。大鵬所城對於加強廣東地區海防和維護地方社會治安起到重要作用。

　　走過大鵬所城南門城樓、賴恩爵將軍府第、左堂署遺址、協台衙門遺址等地，舊顏色是時間留下的印記，歷史烽煙漸漸進入前來尋古的人們的想象中。

　　三

　　“鵬城”一名緣由何在？要從大鵬所城面前的“七娘山”說起。大鵬地名得之於所城前方的“七娘山”，這座山曾經就叫作“大鵬山”。有了“大鵬”，才有了“鵬城”。

　　大鵬所城四周險要，臨海設置了5處煙墩。據史料記載，明代“野牛墩、大灣墩、舊大鵬墩、水頭墩、疊福墩，以上五墩每墩駐守旗軍五人，大鵬所拔”。這些煙墩均為大鵬所城之耳目，若發現敵情，白天以煙雲傳訊，夜晚以火光報警。

　　為加固城垣，城門的磚牆採用“一順一丁”的砌法，城內其他牆採用“三順一丁”的砌法。通過犬牙交錯的排列，再以糯米和貝灰勾縫，城牆結構變得十分穩固。

　　所城的排水系統也建得非常科學。相傳所城600多年來沒有發生過水災，主要得益於因形就勢的建筑布局。城內房屋依著原來的地貌錯落而建，中間高，四邊低，北邊高，南邊低。整個古城的地勢像烏龜的背，雨水可以向四周分散進入鵬城河和大海，城內從不積水。

　　如果從所城上方俯瞰，能夠看到城牆有20多個凸角。聽講解的人說，這樣設計可以做到瞭望和射擊均無死角，方便士兵向外觀察敵人。

　　在大鵬所城漫步，看著山海相映的風光，我想，人類文明是同海洋緊密聯系在一起的。由於靈秀之美、舟楫之利，人們往往喜歡擇水而居。凡是有海洋和河流的地方，都是人煙稠密的地方，也通常是經濟社會發達、交通四通八達、文明程度較高的地方。所城裡的歷史記憶是時光的投影，讓人感到愜意與滿足，吸引了不少游客前來訪古。我不時坐下小憩，身體和心靈在此得到放鬆，一種幸福感襲來，霎時間隻覺得仿佛置身世外，有一種簡單而又深刻的快樂。

　　我們在大鵬所城重拾日常生活中的詩意，令人心生向往的，便是美好的地方。

　　（作者系山西大學文學院教授、第四屆魯迅文學獎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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