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刀蟹

　　一位做水产生意的儿时好友乌弟从老家带来几只螃蟹，说是早上刚抓到的，知我喜欢就专门给我送来。友人走后我跟妻说，此蟹难得一见，乌弟真有心。妻笑问，啥蟹如此特别？我说今晚吃时你便知道。

　　晚饭前，我亲自把蟹煮熟。不一会清香四溢，平时不多吃海货的钟点工阿姨也吃了一个，直说好吃。妻说知道其特别之处了，我说是的，这蟹不一般，它是潮阳海边大名鼎鼎的“舞刀蟹”。

　　上世纪80年代的潮汕地区环境优美，民风淳朴。我老家古埕村就在南海边上，乡民主要靠出海捕鱼和晒海盐为生。村子南边敞向南海，东边对着澄波如玉的练江，入海口有七十二涵孔桥屹立至今。每天放学后，小伙伴们扔下书包，便冲往海里江里玩耍，捞鱼捉蟹便成为玩耍的一个主要项目。傍晚适逢退潮，小伙伴们把早上各自埋伏在水下的酒瓶、旧铁桶、小竹笼等捞起，各种蛰伏在里面的鱼虾蟹，以为找到安身立命之处，没想到顷刻成为顽童们的猎物。

　　小伙伴们一看到“舞刀蟹”便会发出一声惊叫，一方面很高兴捞到它，因为它太好吃了，一方面又很怕它。那蟹尽管困身铁桶里，但要取它出来绝非易事。手稍一靠近它，它便“飒”一声全身竖起，高举两个巨钳快速沉着踱步，似乎想伺机跳起来钳断你的手指，和你做殊死搏斗，样子如同鸿门宴里的樊哙一般，“披帷西向立，嗔目视项王，头发上指，目眦尽裂”。我有一次稍不留神，手指便给“舞刀蟹”紧紧钳住，瞬间鲜血直流，剧痛难忍。幸亏我哥果断拗断蟹钳，我才得到解救。

　　“舞刀蟹”本是淡水蟹种，生在内河入海口，有时顺流入海，有时洄游回河，在淡水和咸水间交替生活，备受折磨和挑战，死了不少，留得下的生命力旺健，可能这也是其特别好吃的原因吧。老人告诉我们，生活在咸淡水交汇处的海货味道都不错，除了乌斗蟹，还有海草鱼、海鲈鱼、海鲤鱼、海白鳝等。

　　看来动物和人类一样，需奋斗才有进步。不饱受背井离乡之苦，也没有深圳人的丰收和从容。我友乌弟因家贫初中没读完便只身来深圳制衣厂打工，辛苦赚钱回家建房并培养子女上大学，年逾五旬继续做小本海产生意。他每周两次回家乡收购无公害海货运来深圳，定点配送给熟人家庭，虽然奔波辛苦且赚得不多，但其乐融融，受人欢迎和尊重。

　　我想，如果“舞刀蟹”一直生活安稳，朝饮玉露，暮卧浅草，是不可能如此勇猛、如此有名的。

　　这正应了古话：不是猛蟹不过江。

　　（作者文嵊，系《香港商报》专栏作家，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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