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京生:數字文化新業態的時代意義與戰略選擇

中國文化報版面圖
隨著世界范圍內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新技術與文化的快速融合發展,數字文化經濟快速崛起,文化產業進入到數字化轉型升級的新階段。如何抓住機遇,在全球文明變遷中實現數字文化引領,是中國面臨的時代命題。
一、數字文化新業態創造出文化產業發展的躍升
(一)數字文化新業態屬於新質生產力。文化新業態是與傳統文化業態相對的概念,一般是指新歷史條件下文化所呈現出新內容、新形式、新模式的總稱[1]。數字經濟與文化產業的深度融合,催生了大批數字文化產業新業態,包括數字音樂、游戲電競、數字出版、MCN(多頻道網絡傳播)、沉浸式體驗等。它們以在線、智能、交互、跨界為主要特征,推動了要素重構、內容再造、傳播加速、流量升級、價值創新和普惠民生。人工智能與文化的深度融合是數字文化新業態最重要的特征。
據國家統計局數據,2023年,我國文化新業態特征較為明顯的 16 個行業小類[2]實現營業收入 5.24萬億元,增速快於全部規模以上文化企業7.1個百分點,對全部規模以上文化企業營業收入增長的貢獻率為70.9%,文化產業已從數字經濟領域的相對滯后部門轉變為先進部門。
(二)數字文化新業態對人類文明產生深刻影響。首先,數字文化新業態是“文化+科技”的現代化表現形式。“文化+電力”產生了電影和電視,“文化+互聯網”產生了網絡文藝、網絡游戲,這些都是“文化+科技”的產品,而“文化+人工智能”則產生飛躍性的變化,是人類文明新形態的重要支撐力量,也是人類文明進入新形態的重要標志,其產生的文化產品,催動文化產業發生巨大變化。
其次,數字文化是新時代的增量文化,是文化流動的產物。隨著人工智能的橫空出世,文化流動與文化信息處理,有了前所未有的推動力量。人工智能訓練規模的增長速度是大約每2年增長15倍,以ChatGTP為代表的通用人工智能則是每2年750倍的增長速度[3](馬佔凱,2023)。數字文化新業態不僅加速了海量文化要素的自由流動,還將更加便利地實現文化要素的自由組合。舊元素的新組合,正是熊彼特所指的創新,也必然帶來文化產業的跨越式發展。
其三,數字文化改變著文化產業鏈的全鏈條,全球文化價值鏈正在加速調整。智能設計、智能生產、智能交易、智能推廣等算法、軟件、硬件和平台層出不窮,改變著文化的生產、消費、流通和分配的全鏈條。搶佔數字文化價值鏈高地和數字文化價值分配權越來越成為各國的共識。
其四,科技與創意高度融合,賦予人類新的價值觀念和文化內容。借助人工智能的利器,每個人不僅是文化成果的享有者,而且能成為創造者。數字文化前所未有的釋放全民創意的創造力和生產力。數字文化內容形態向網絡文學、數字游戲、3D虛擬影像等演變催生出新興內容創作生產者群體,形成龐大的新興內容市場。生成式人工智能推動海量內容生產,成為新興內容市場的核心支撐,產生巨大市場價值。數字文化兼具創新型、智慧型、包容型、力量型四種文化特征,必將促進城市文化的繁榮,並引領城市文化的未來。
(三)數字文化新業態正構建世界文化產業新格局。人工智能技術的快速發展已經深刻影響到文化各個領域。美國、日本等國家以及歐洲的一些地區加快部署數字文化產業的發展,搶佔文化科技、數字文化規則、數字文化市場等制高點和話語權。中國依托市場規模大、應用場景豐富、歷史文化資源豐富與人工智能發展后來居上的優勢,也正迎來前所未有的新機遇。
一是數字文化市場正在成為全球文化主流市場。文化產品如好萊塢電影、日本動漫等已成為全球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產品通過電影院、音樂流媒體、圖書出版和在線平台等渠道,在全球范圍內被廣泛傳播和消費。以數字音樂為例,數字音樂成為國際音樂產業貿易的強勁引擎。由國際唱片業協會(IFPI)發布的《2024年全球音樂報告》顯示,2023年全球錄制音樂市場價值286億美元,其中,流媒體收入增長是主要驅動力,佔全球市場份額的67.3%。
二是形成了“全面發展”和“特色發展”兩種數字文化新業態發展路徑。美國硅谷是“全面發展”的案例。硅谷已經形成了大學—產業—政府—資本“四輪驅動”創新模式,催生了眾多數字創意企業,成為數字文化產業包括新型企業、新型業態、新型模式集中誕生地。英國倫敦是“特色發展”的案例。根據倫敦創新署的一份研究報告:2016年至2021年間倫敦沉浸式科技公司吸引的風險投資高達10億美元,為歐洲之最﹔倫敦的VR和AR使用量佔全英的比重為33%﹔倫敦擁有215家沉浸式科技公司,佔全英總數的48%。
三是“新主體”與“融合”成為數字文化新業態關鍵詞。一方面,數字文化平台、文化數據資源供給者、數字文化資本等新主體不斷涌現,共同參與構建了新型數字文化產業生態。另一方面,在這個新生態中,科學家、工程師、藝術家和媒體工作者等進行跨學科、跨領域的合作,這種“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的“交叉融合”,把人文精神與技術開發相結合,持續創造出新產品和新業態。
二、數字文化新業態發展重塑文化全鏈條
當人工智能與文化產業相遇,不僅產生了新的文化生產主體、客體、工具、方式,也產生了新的生產資料、消費方式、文化生態和文化治理,推動文化產業市場繁榮。
(一)人工智能產生新的文化生產力
其一,“智能體”成為部分文化生產主體的“替代者”。生成式人工智能機器人在一定程度上成為內容生產者,既可以人機合作的方式,也可以獨立進行文化創作。微軟公司研發的能夠寫詩的人工智能“小冰”等,相當大程度上提升了部分產業的工作效率與產出效能,突破了弱人工智能技術可讀性弱、邏輯不嚴密、互動性差的固有缺陷。2017年DeepMind團隊宣布阿爾法狗(AlphaGo)退役,同時公開了50盤AlphaGo自我對弈的棋譜,這50份棋譜正是智能體所創作或生產的。2024年法蘭克福國際書展,有四部全部用人工智能創作的長篇小說銷售,竟然一書難求。
其二,AI創作工具成為人類創造力幫手和創意引擎。無科技不文化。AI工具正在成為新的文化生產工具,幫助創作者自動化輔助、提高效率、改善創意。越來越多的人通過Midjourney、Suno AI、ChatGPT等平台自動生成創作AI繪畫、AI音樂、AI文章等作品。2022年8月底,美國科羅拉多州博覽會藝術比賽中,一副名為《太空歌劇院》的作品獲得“數字藝術/數字修飾攝影”類別第一名,而這幅作品實際上是用Midjourney協助創作的。2024年深圳南山基本操作科技公司的AI時尚設計“LOOK”系統,幫助烏克蘭基輔博物館將已逝的服裝設計師的設計手稿AI呈現,做成了真實服飾進行展覽,還做成手辦銷售,讓藝術不再有遺憾。
其三,數據和數字資源成為數字文化創作的核心要素。以數字數據作為核心要素,依托“數據+計算力”,促進了數字文化產業鏈上下游、產供銷協同聯動,推動了數字文化產業場景開發,提升了文化生產力水平。“雲游敦煌”線上總訪問量遠遠超過敦煌莫高窟的年接待量,豐富了文化旅游活動體驗,為藝術探索增添了新的方式。湖南博物館通過高清影像拍攝和激光掃描等手段,採集文物數據103萬條、圖片11萬張、三維模型2000個,推動構建馬王堆漢墓文物、音樂文物等文物知識圖譜,形成數字文化資產,加快“數字漢生活”文化IP開發。2022年8月,深圳文化產權交易所正式上線“全國文化大數據交易中心”,通過“數實結合”的方式,孵化了黃金首飾珠寶名表、文化藝術品、文化大數據應用交易等10多個文化垂類細分領域交易子平台,正在構建出版類、音視頻類、IP玩具、茶葉類等細分垂類行業子平台。近一年來,累計總交易金額達300.09億元。
(二)人工智能催生新的文化生產方式
首先,數字文化新業態實現了“長尾力量”的文化生產方式。“長尾理論”是指“聚沙成塔”的小批量多品種生產,銷售成本越低,銷量就越大。長尾有三種力量:制造它,傳播它,幫助我找到它。人工智能技術通過生產工具的數字化、讓消費者同時成為傳播者、降低搜索成本推動“長尾力量”轉化為生產力。生成式人工智能讓文化生產工具“大眾化”,讓每個人都可以使用專業的工具。每個人獲得數字文化資源的可能性、便捷性大大增加,通過人工智能工具進行文化資源要素組合的便利性提升,通過個人私域和公域進行傳播的方式更多元。如前所述,每個人既是數字文化的消費者,又是數字文化的生產者,還是數字文化的傳播者。
其次,數字文化要求同步推進文化軟實力與硬實力。文化硬實力,是指一個國家生產經營傳播文化產品和信息產品的產業能力。推動人工智能文化產品實現市場化的一個典型例子,就是任何人都能成為“作曲家”,作曲軟件可以幫助人們在幾分鐘內創作出一首歌曲。2024年自稱“對音樂一竅不通”的作家馮唐,借助騰訊音樂啟明星平台的AI技術譜曲、演唱,推出個人首張AI創作專輯《A愛》,這也成為全球首張詩人AI歌曲輯。
(三)人工智能產生新的文化消費方式
其一,數字文化平台興起,消費方式和分配方式革新。消費互聯網已經成為新型的社會基礎設施,越來越多的人類活動,是基於互聯網平台發生和完成的。數字平台的豐富多彩,提供了極大的創意展示價值和營銷途徑。火爆的抖音、快手造成了現象級的全民創作熱潮,抖音平台還融入了“直播+帶貨”和“短視頻+直播”模式。這種模式與快遞業務結合,推動了線上消費的蓬勃發展。平台模式從“送文化”進化到“營銷文化”,消費者從“用腳投票”轉變為“用手投票”(點擊轉化率)。數字文化平台正在成為信息撮合載體、產品交易媒介、文化傳播公共空間,助力解決文化產業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4](楊雲霞、張宇龍,2021)。同時,數字文化平台也在改變著文化價值鏈的分配方式。基於數據要素資源和算法的優勢,文化產業互聯互通對全球文化產業的控制力進一步增強。
其二,數字文化出海,讓全球消費者為文化品牌買單。發展數字文化消費是打造國際消費中心的重要方式。互聯網、數字流媒體服務和社交媒體的發展,極大地降低了文化產品跨國傳播的成本和難度,使得全球消費者能夠即時接觸到來自世界各地的文化內容。首先開始的是文化內容的全球傳播,包括李子柒美食短視頻等迅速走紅,《黑神話:悟空》游戲等爆火全球。在美國一些網絡社區,玩家熱烈地討論著不同語言版本的《西游記》,在玩游戲之前先來一次“文化速成班”。其次是數字文化平台的出海,以抖音海外版為代表的平台企業帶動整個平台生態進入海外市場。在網絡游戲海外市場,中國移動端游戲彎道超車,2024年自研游戲海外市場收入美、日、韓佔比分別為31.06%、17.32%、8.89%。[5]
其三,豐富的數字文化中間產品拉長、壯大了消費鏈。數字文化產品既是產品也是文化數據要素或中間產品,因此數字文化產品再創作相對傳統產品更為容易,加速壯大文化消費鏈。常見的再創作方式有兩種。一種方式是文化產品的橫向全方位開發,從網絡文學到動漫、游戲、電影、連續劇、文旅、周邊產品開發等,形成圍繞IP的數字文化產品矩陣。深圳華強方特圍繞“熊出沒”IP部署了動漫、電影、樂園、周邊等系列產品。另一種方式是數字文化產品的縱向“接力棒式”創作,數字文化的消費者也是數字文化的生產者,消費數字文化的同時,通過對數字資源的再創作,形成新的數字文化產品。這種方式在短視頻領域頗為常見。
(四)人工智能重構文化生態和新的治理方式
首先,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的界限進一步模糊。文化遺產是人類的共同寶藏,數字技術讓它們更加鮮活。在數字經濟時代,文化事業可以形成文化產業,文化事業也可以通過文化市場來實現,兩者的不再涇渭分明。故宮博物院等文博單位利用大數據建設“數字博物館”,開發線上小程序,將古董文物移到網絡,建立數字館藏,產生數字文博、展覽等新業態,讓消費者可以異地進行參觀和消費,提升了體驗感受。
其次,數字文化生態重構新型數字文化生產關系。與傳統文化生態以企業為核心建立不同,數字文化生態是以數字內容平台為核心建立的多主體交互關系結構,數字內容平台既是數字文化產業生態的建構主體,也是各方主體的聯結者和服務者[6]。在數字平台上,不僅有大量注冊的消費者,還有大量注冊的某個領域具有影響力的專家、名人、明星、網紅等,數字平台還與政府部門、大數據服務商、中介服務機構、商家、社會組織等存在雙向的合作扶持關系。數字平台、AI智能體、文化數據要素市場等都是數字文化生態的新元素,平台治理、數據市場構建、數字知識產權保護、數字文化倫理、數字文化國際規則制定等成為數字文化治理的重要新內容。更重要的是數據算法取代了原來群體力量協調關系,從而大幅降低了協調成本。[7]
三、中國文化業態演進及數字文化新業態布局
我國數字文化上市企業數量位居全球之首,截至2024年底,我國(含港澳台)數字文化新業態領域共有上市企業881家,日本數字文化上市企業608家,美國數字文化上市企業467家。[8]中國在幾十年裡將科技革命中的電力革命、信息革命和智能革命與文化發展進行深度融合,走出了全球文化創新性發展的新路。
(一)從“文化+科技”看中國文化業態演進
在人類文明史上,文化與科技一直相伴互生、相互促進。科技的發展為文化新業態的發展提供了技術支撐,文化繁榮誕生的新觀念和新的藝術形式表達為科技在文化領域的應用、傳播提供了土壤與環境。按照“文化+科技”的視角,可以將中國文化業態演進劃分為四個階段。
一是“文化+電力”時期。1998年之前都處於這個時期。這一時期的典型特征是文化裝備制造能力的發展,文化生產機械化、信息化和數字化不斷深化。文化創作依然在線下,文化生產力的主體是藝術家和工人,勞動對象是文化出版物和文化裝備,勞動工具是機械。文化流動還依賴於人、唱片、影碟等物理載體。
二是“文化+互聯網”時期。1998年前后,網易、搜狐、新浪、騰訊四大門戶相繼成立,帶來了網絡文學、網絡游戲、網絡電影、在線音樂等的快速發展和繁榮。文化創作和生產的線上化,加速了文化資源數字化。文化生產力的主體是專業創作者,勞動對象集中在數字內容,勞動工具更多採用了信息技術。文化流動擺脫了物理載體的限制,網絡社區成為文化流動的新型載體空間。
三是“文化+移動互聯網”時期。2011年微信的誕生代表了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到來,2012年深度學習的人工智能進入全球視野,2017年GPT人工智能誕生,都意味著這段時期是移動互聯網和傳統人工智能交互發展的時期。智能手機加速了手游、短視頻、動漫等文化產業的發展,文化傳播數字化加速。文化生產力的主體拓展到了愛好者,勞動對象轉向移動端文化產品,勞動工具更多採用移動信息技術。文化流動帶來的數據資產被用來轉化為成短視頻等新的文化產品,“轉化”成為文化流動的新特征。
四是“文化+生成式人工智能”時期。2022年底ChatGPT正式上線並商業化應用,2023年OPENAI、螞蟻集團、科大訊飛、谷歌、微軟、英偉達、百度、騰訊等共同制定生成式人工智能國際標准。2024年DeepSeek發布並開源,標志著中國人工智能技術革命與文化新觀念和新藝術形式表達實現了“雙輪”平衡發展。激發了全民族文化創新創造活力,中國文化發展迎來“新大眾文藝”時代,科技賦能打破了創作壁壘,文化權利重新分配,全民皆可創作、人人皆可傳播。文化生產力的主體拓展到了智能體和“全民創意”,勞動對象向數據資產轉向,勞動工具採用更多通用和垂類大模型。生成式人工智能推動了文化數字化全鏈條貫通發展,文化創意、生產、傳播一體化周期大幅縮短,勞動工具前所未有的豐富。依托AI技術的文化要素的自由組合成為文化流動的核心特征。
(二)中國數字文化新業態的國際發展布局
中國數字文化新業態活力持續迸發,具有特色領跑、全面布局的特點。網絡文學、網絡影視劇和網絡游戲(包括電競)被稱為中國文化出海“新三樣”。中國網絡文學已與美國好萊塢電影、日本動漫、韓國電視劇並稱“世界四大文化現象”。[9]
其一,網絡文學成為中國IP出海最大源頭。中國音像與數字出版協會發布的《2024年度中國網絡文學發展報告》顯示,截至2024年,中國網絡文學閱讀市場規模達430.6億元,其中海外市場規模達到50.7億元,海外活躍用戶達到3.5億人,覆蓋200多個國家和地區,以北美、日韓、東南亞為重點輸出地區。以閱文集團為代表的出海企業加大AIGC(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的布局,人工智能翻譯助力網文“一鍵出海”。近年來網文出海向IP生態出海升級,成為中國文化產品出海最大的IP源頭。
其二,網絡視頻平台成為文化全球化的重要載體。網絡視頻的出海包括中長視頻、微短劇和短視頻。中長視頻領域以愛奇藝、騰訊視頻、優酷、芒果TV、嗶哩嗶哩五大平台為主力軍。微短劇於2023年開始爆發,包括中文在線的ReelShort、九州文化的99TV等。在短視頻方面,TikTok(抖音國際版)、Kwai(快手國際版)、微短劇平台ReelShort等中國短視頻平台,在國際上的影響力日益增強。
其三,網絡游戲邁入全球前列。自2020年以來,我國網絡游戲出海的收入規模連續5年超千億元。2024年全球游戲市場總收入約1843億美元,中國海內外的游戲營收總額約643億美元[10],佔全球份額約35%,並出現騰訊、游科互動等游戲出海頭部企業。騰訊旗下的《王者榮耀》和《英雄聯盟》等游戲在全球范圍內擁有龐大的玩家基礎。
其四,數字文旅方興未艾。在文旅融合基礎上不斷推動文旅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的二次融合,數字藝術展覽、全息互動劇場、智慧鄉村文旅等新業態加速發展。中國數字文旅市場規模由2017年的7870.5億元增至2022年的9698.1億元,增幅達57.89%。
其五,動漫、電商等領域全球影響力逐步攀升。據統計,在播熱門動畫評分排名前60中,有13部中國作品上榜。在MCN和電商直播方面,“直播帶貨”的經營模式和中國物美價廉的小商品傳至海外。我國數字文化出海顯然已由“借船出海”向“造船出海”轉型,並以跨境電商平台Shein等現象級平台成功打入海外市場。中國動漫電影持續發力,截至2025年5月,《哪吒2》全球票房已經突破158億元,躋身全球前五。
(三)中國數字文化新業態的主要城市格局
依據2023年各城市數字文化上市公司企業數量和規模,選擇排名前4的城市作為分析對象,可以發現,中國已經形成了差異化的城市數字文化新業態發展格局。
一是北京在裝備、媒體、視聽等領域發展引領全國。2023年北京規模以上“文化+科技”企業實現營業收入已經破萬億,擁有百度、聯想、小米等千億級上市企業,以及快手、愛奇藝等直播與視頻視聽平台公司。2023年,北京數字文化裝備類主要上市公司營收規模超6000億元,位列全國城市第一﹔媒體傳播類上市公司營收規模超1600億元,位列全國第一﹔網絡視聽類上市公司營收規模超1400億元,位列全國第一﹔集聚了擁有數字文化基礎技術的上市公司61家,遠超上海、深圳等城市。
二是上海網絡文學和電競產業居全國領先地位。網漫、網文、網游聯動發展,成為上海數字文化產業的重要新生力量。網絡視聽領域以嗶哩嗶哩為主力,網絡文學以閱文為代表,網絡游戲以米哈游為代表。社會科學院近期發布的《上海文化發展系列藍皮書(2024)》顯示,2022年上海網絡文學實現了120億元的銷售收入,位居全國領先地位﹔網絡游戲產業更是實現了1280億元的銷售收入,佔全國總規模的三分之一﹔同時,上海電競產業也表現出色,產值達到269億元,賽事收入60億元,佔據了全國的“半壁江山”[11]。新業態還帶動了文化場館、出版與印刷、演藝娛樂等門類的持續轉型,成為上海文化產業發展的動力源頭之一。此外,上海還是索尼、寶可夢等數字文化外商投資企業布局的主要城市,國際化特色明顯。
三是深圳網絡游戲位於前列,產業增速創造奇跡。深圳在數字文化裝備、網絡游戲以及網絡視聽三大領域,擁有華為、騰訊、華強等頭部企業,實力強勁。深圳集聚了全國最多的文化裝備上市公司,文化裝備營收規模全國第二(不含華為)﹔2023年游戲領域上市公司營收規模超過3000億元,位居全國第一﹔2022年至2024年雷鳥創新位居AR領域市佔率第一。深圳在全國率先提出“文化+科技”的產業發展新模式,出台國內第一個文化產業促進條例,率先在全國推動“文博會”構建數字文化市場,率先試點建設全國文化大數據交易中心。作為全國首批文化體制改革綜合性試點地區之一,深圳的文化產業增加值,從2003年的135.3億元,到2023年的超過2750億元,20年增長了超過20倍﹔支柱性產業的地位不斷鞏固,文化產業增加值由所謂的“文化沙漠”躍升到全國最前列。
四是杭州以“游戲+視聽”為引領,成為全國數字文化重鎮。杭州網絡視聽領域以阿裡巴巴旗下的阿裡文娛為主力,阿裡文娛業務包括優酷土豆、阿裡影業、阿裡音樂、阿裡體育、UC、阿裡游戲、阿裡文學、阿裡數字娛樂事業部。2023年,杭州視聽領域上市公司營收超1200億元,僅次於北京。杭州一直是游戲重鎮,平均每個月就有20款網絡游戲“杭州造”,網易雷火、電魂網絡、游卡網絡等眾多國內領先的游戲研發企業在此集聚。杭州支持《黑神話:悟空》等原創游戲通過Level Infinite等平台進入海外市場,對版權授權收入給予最高50%補貼。2023年,杭州游戲上市公司營收超800億元。
除了以上舉例的4個城市外,全國其他各省、區、市在近一兩年,也在數字文化新業態上各展風採,創造出文化產業發展的奇跡,展示了中國在數字文化新業態面前的強大力量。
四、發展數字文化新業態面臨的主要挑戰
不同類型的數字文化業態發展的具體問題雖然值得關注,但數字文化新業態發展面臨的本質問題更值得探討。本文以戰略思維、全球視野探討數字文化市場建設、價值創造、傳播分配、生態體系的四個方面挑戰。
(一)文化數據要素市場亟需提質升級
全球文化競爭力比較的是文化產業競爭力,是市場決定文化資源要素配置的能力。數字文化內容形態向網絡文學、數字游戲、3D虛擬影像等演變催生出新興內容創作生產者群體,形成龐大的新興內容市場。生成式人工智能推動海量內容生產,成為新興內容市場的核心支撐,產生巨大市場價值。在全球市場規模以及具有全球影響力的企業數量方面,我國還有提升空間。
我國是文化資源大國,文化數據要素市場亟需提質升級。數據要素是數字文化生產的首要要素,文化資源是文化產品生成的基礎要素,吸收、整理、轉化文化資源是進行內容創作的第一步驟。然而,與我國文化資源相比,文化資源的數字化程度還不高。中華文明經歷了數千年的演進和發展,積澱了海量的文化資源,這些資源數據散落在思想理論、文化旅游、文物藝術、新聞出版、廣播電視、網絡文化等不同領域和部門機構,它們以文字、音頻、視頻等不同形態呈現,處於或關聯或分散的狀態。將中華民族積累五千多年的文化資源,轉化為具有文化內涵的數據,成為文化大模型訓練數據,不僅可以補齊當下大模型訓練數據短缺的短板,而且可以大幅提升文化機構的效率和效能。當前,文化數據要素市場的產權、准入等基礎制度尚未完善,公共文化數據的開放共享與授權開發機制尚不明確,文化數據要素的交易規則尚待健全。
(二)數字文化價值鏈仍需高端化
集中力量建設文化IP(知識產權)大國。我國文化產品出口穩居全球第一,文化服務出口佔服務出口比重持續提升,培育了一批特定領域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文化企業、產品和品牌。同時,應該看到,相較於迪士尼、漫威等企業的IP集群,我國取得商業化成功的IP數量較少,我國影視、版權、創意設計等高附加值文化服務出口仍然較少,出海的文化產品還應加強文化影響力和文化市場號召力。如何讓全球消費者為中國高質量文化IP買單,是值得文化產業領域深思的問題。
(三)智能算法有待優化
一是文化消費革命加速了文化資源整合的平台化發展。在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的當代社會,以新消費觀念、新消費群體、新消費內容以及新消費場景“四新”為標志的消費革命,深刻影響著全球經濟的結構和走向。數據作為新的生產要素影響著新經濟形態下的產業發展規律,掌握海量用戶和數據資源的數字平台企業快速發展,數字文化各個細分行業都由幾大頭部平台佔有較高市場份額。數字文化平台企業依托強大的資本和技術優勢,通過海外投資、合作和並購等方式出海,搭建海外內容原創平台,運用數字技術探知和挖掘海外消費者的興趣,培養穩定的海外受眾,不斷提升文化國際傳播效能。
二是要拋棄“算法歧視”和“算法霸權”。AI以算法為運行基礎,改變傳統以“傳者”為中心的國際傳播話語范式[12],智能算法成為數字文化海外傳播的隱形操作者。企鵝智庫有關內容創作目的調研報告顯示,創作者收入的訴求最強烈,佔比達到71.7%[13]。但目前網絡創作者主要的收入來源,仍是平台側流量變現的分成,這意味著海量內容創作者中隻有極少數粉絲流量高的創作者能獲得可觀的收入。[14]
(四)數字文化生態體系尚不完善
一是數字文化打破“四個邊界”加速文化流動和要素組合。數字文化打破了創作者身份、地位、頭銜等層級驅動的垂直邊界,打破了業務領域、職能和部門等帶來的水平邊界,打破了創作者與客戶、供應商、社區等之間的網絡邊界,打破了地理市場之間及文化之間的距離邊界。“四個邊界”被打破,讓創意、信息、資源能夠自由流動,提升了文化流動的速度、靈活度、整合效能和創新效率,人人都可以在數字內容平台上發布創意內容,甚至直接參與專業機構的文化內容創作和產品生產,顯著提升了全社會的互動水平、創新意識和創造能力,激發了“全民創意”。
二是生態競爭力決定了業態繁榮,從而形成業態競爭力。新業態的發展更加依賴於數字文化生態。數字技術與文化產業“內容生產—傳播推廣—消費體驗”全產業鏈條的深度融合,促使文化生態形成企業、創意階層、用戶、數字平台、相關政府部門等構成的多元市場主體及其相互之間的關聯關系。數字文化生態更加體現以人為本的用戶價值,產品生產由鏈式轉為多主體網絡協同的並行式,產業生態組織形式從園區實體轉變為基於數字技術的虛實結合集聚,數字技術創新催化內容產品持續迭代升級[15]。因此,需要構建集合數字平台、政府部門以及中介服務機構、商家、社會組織,共同營造平台環境、制度環境、經濟環境、技術環境、社會環境,配置政策、人才、資金、技術、信息、數據、服務等要素,構建開放融合、價值創造的數字文化新業態。
三是新型生態倒逼文化轉型升級,促進全過程創意“五鏈融合”。數字文化生態建設需要基於法治化,尤其是數字知識產權保護。2023年美國編劇工會和演員工會紛紛罷工,以此爭取對編劇知識產權和演員肖像權的保護,同年發布的《版權登記指南:包含人工智能生成材料的作品》提出智能體生成品不受版權保護。數字文化需要與之匹配的勞動、資本等要素市場。中國人民大學發布的研究報告顯示,超過65%的地區文化數字化創新水平與IT、科研等領域的復合型數字人才就業情況較為協同。數字文化新業態發展對資金產生龐大需求,需要懂科技、懂文化且投早投小的數字文化耐心資本。綜合來看,數字文化生態的完善,必將形成文化產業鏈、版權價值鏈、科技創新鏈、文化資本鏈、數字人才鏈五鏈融合體系。
五、 促進數字文化新業態發展的建議
站在全球文明演進和文化轉型的歷史節點,中國有望參與全球數字文化的塑形,推動全球現代文明的建設。
(一)將數字文化放置於人類文明新形態建設的高度開展頂層設計
一是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率先打造自信繁榮的數字文化,虹吸匯聚全球文化在中國與人工智能等技術融合發展,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開發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新型載體和表現形態,向世界准確傳遞中國文化的時代價值。激發市場力量、大眾力量,創造引領時代的數字文化觀念。二是促進數字經濟時代文化市場發展和繁榮。堅持以人的發展為目的,以文化流動理論為根,以文化技術創新為本,以促進全民創意為翼,以數字文化市場培育為要,以文化轉型升級為目標,提升文化市場的主體活力、文化資源的轉化力、文化內容的創新力和數字文化的傳播力,培育文化領域的新質生產力。三是支持全球數字城市文明典范和數字文化示范城市建設。一個國家和城市可以自覺地塑造數字文化。選擇有條件的城市,授權數字文化改革試點,建設數字文化示范城市。
(二)發展數字文化的區域統一大市場和文化數據要素市場
一是在國家重要城市群推動數字文化統一大市場。在粵港澳大灣區、長三角、京津冀等城市群,探索推動區域數字文化市場的基礎制度規則統一,市場的設施高標准聯通,要素資源市場與商品服務市場高效協同,市場監管規范公平統一,助力全國建設數字文化統一大市場。二是以市場的力量主導推動數字文化業態大發展。建設數字文化基礎設施,依托實力雄厚市場主體加速文化事業的市場化。著力培育龍頭企業、平台企業、專精特新企業和中小科技型文化企業的市場主體梯隊。重點培育具有比較優勢的網絡文學、網絡游戲、網絡影視、電商、娛用無人飛行器、可穿戴設備、數字文旅等數字新業態發展。三是培育發展文化數據要素市場體系。推動實施文化大數據戰略,制定文化數據要素市場體系的政策,鼓勵培育文化數據要素市場化配置,健全市場規則,強化市場監督,以推動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落地落實。統籌公共文化機構有序供給文化資源數據和文化應用場景,堅持開放共享的觀念,徹底打破“系統牆”“數據孤島”,做大做強文化大數據交易中心,開展文化數字版權資產交易,跨區域數據協調,公共文化數據資源開放等,探索RWA(現實世界資產)的實現路徑,加速文化資源轉化為文化數據資源和數據資本。
(三)大力發展數字文化科技,提升數字文化產業原創能力
一是支持文化領域關鍵技術攻關,推動文化數字技術創新。抓住文化人工智能“牛鼻子”及“彎道超車”機遇,大力支持人工智能、大數據、區塊鏈、雲計算、VR、AR和物聯網等領域的技術在文化領域的研發投入與商業化實踐。二是提升文化硬實力,增強文化產業與數字技術的適配能力。提升文化市場的主體活力、文化資源的轉化力、文化內容的創新力和數字文化的傳播力。增量文化創意生產能力,大力發展文化產業互聯網,建設數字文化生態樞紐(平台)集群,支持構建“全民創意”平台,以全民基本算力[16]保障全民創意。培育文化工程實現能力,促進文化與制造業深度融合,支持數字文化產品的市場推廣和銷售。三是構建多模態全鏈條數字文化產業體系和產業集群。打造全球性IP生態,強化內容IP的多模態開發,構建網絡文學、動漫、短視頻、影視、游戲、音樂、衍生品等數字文化產業鏈。優化數字營商環境,建設數字文化虛擬產業園。
(四)持續深化文化轉型升級,構建全球競爭力的數字文化生態
一是全面深化數字文化綜合改革試點。選擇有條件的城市,試點健全文化知識產權保護制度、文化市場准入制度、文化市場公平競爭制度、文化信用體系和監管制度等數字文化市場基礎制度。試點完善數字文化新業態統計制度,爭取將“人工智能+文化”等數字技術研發納入國家稅收優惠支持范圍,試點對數字文化產品或服務的輔助硬件、雲展覽等實施財稅政策。二是堅持擴大開放,在內外循環互動中推動數字文化新業態發展。打造對外文化貿易制度高地,推動數字文化規制、規則等與國際市場接軌和制度型開放,積極參與數字文化國際貿易規則的制定。發展數據算法自主可控的國際化數字文化傳播平台,在開放中堅持中國文化的獨立性。培育特色優勢產業和品牌,拓展文化出海公共服務平台和載體,積極推動全球數字文化治理的現代化。三是構建開放融合、價值創造的數字文化生態。加快應用數字技術建立健全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現代數字文化市場體系、以數字文化平台為核心的數字文化生態體系。促進生態體系實現文化產業鏈、版權價值鏈、科技創新鏈、文化資本鏈、數字人才鏈“五鏈融合”。充分吸收國際資本、世界文化資源和各國數字文化復合型人才,形成包容多樣、價值共享、協作共生的國際化生態,不斷創造新價值、開拓新商業模式、衍生新業態,持續提升深圳數字文化生態的全球吸引力。
(作者系南方科技大學全球城市文明典范研究院學術總顧問)
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重大意義、科學內涵和實踐路徑研究”(24&ZD211)的階段性成果。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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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游戲行業媒體GameIndustry.biz發布2024年全球游戲市場收入約1843億美元﹔《2024年中國游戲產業報告》顯示,2024年國內游戲市場實際銷售收入3257.83億元,美元人民幣匯率中間價為7.1217﹔中國音像與數字出版協會《2024年中國游戲出海研究報告》顯示,2024年中國自主研發游戲在海外市場的實際銷售收入為185.57億美元。計算可得中國海內外的游戲營收總額約643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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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楊秀雲,李敏,李揚子.數字文化產業生態系統優化研究[J].西安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41(05):127-135.
[16]全民基本算力保障,包含三個層面:算力向全民開放、每個人可以免費使用一定的算力、個人算力消費不下降。(朱悅,2024)
來源:中國文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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